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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的時候,一定要先讓自己沉浸在某種情緒,因為在這個時刻,文字不是由手指之間
接膳打而出,而是由心裡面直接傾洩而來。

依照慣例,一個星期都要和一位受過哲學訓練的朋友深談一次,透過時間較長而深入的
交換看法,似乎可以使一些懸而未決的想法,更趨明白,這是令人深感愉悅的事。

「最近我寫了一篇文章,探討所謂的天命,你覺得人有所謂的天命嗎?」

「這一點我持保留看法,因為不同的人格特質如果有不同的天命的話,那麼是不是代表
每個人最後到達的終點竟不相同,那這樣的話,所謂的完全的人格者,豈非形式各殊,
而形式不同、氣質不同在價值觀的判斷下,必有差異,而有了差異,難免也讓人覺得有
優劣上的比較了,這樣的結論,是好的嗎?」

「嗯,我懂你的意思,所以我偶而也不停在想,我們總是無法將自己的觀點同時表達完
整,就如有時我說出的話,不代表我真正的意思,而當我要表達完整我真正的意思時,
那種讓人印象深刻的狀態也就消失了,於是為了創造語言的力量,我必需透過比較相對
性以激發情緒的字眼,來使人們更有感覺,而為了追求這種美感,裡面有一種真實,也
就註定要捨棄了。」

「說到這裡,我最近和一位朋友聊天,結果居然有一種被電的感覺,他認為我說話不夠
一針見血,沒辦法將一個概念以清楚明白而讓人容易理解,且能保持深度的方式,表達
出來,他說我說話常常沒有講到重點,我是有點不爽,因為他總是說,可不可以講重點
呢?」

「那這個朋友應該不是你真心的至交吧,沒有人會對朋友這麼說話的,現代人的知識水
準高,動不動就追求高效率,講話要講重點、事情要直指核心、辦事要俐落,時間管理
要精準,這些當然都是在現代社會生存所必要之條件,不過這種事應該只能是自我要求
而不是隨便對別人指導的吧?以前有一句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你覺得一個秀
才能夠要求一介武夫精準表達語言的意旨嗎?需要檢討的不是兵,而是秀才,因為他沒
有辦法跟自認為「低層次」的人溝通,沒有這種能敏感捕捉別人心靈的秀才,不配是秀
才。」

「這讓我想到電視上常常有許多名嘴,引用了許多大師的理論,深刻是深刻啦,但是一
般人聽不懂,那這樣對傳播的意義何在,他們只是滿足自己知識的堆積,並沒有能實際
的解決人們一般生活上的問題。」

「從這一點來看,我感覺這個社會,觀念知識水平的落差顯現在每個階層,學者們都在
追求完美而邏輯嚴整的理論,但當他們有那麼一天真正追求到的時候,他們應該會發現
這些理論竟無法對一般人等說明,於是這理論也就等於是不存在於這世間了。」

「要說這是人們的淺薄而無法了解真理嗎?還是說了解真理的人沒有考慮到接受者的需
要」

「從這一點來看又出現另一種吊脆了,我們常常看到很多真修實煉的大師,因為所有的
精神都放在行動上,因此這些大師們反而都是木納而質樸的,而那些沒有証量,只懂得
邏輯的推演的人,卻反而最受大眾歡迎,這似乎形成了一種不得不的必然。」

「所以你是說,一個有真才實料的人,也應該要好好打扮,作行銷,磨煉口才,懂得更
多人們感興趣的議題囉,那這樣的話,他還有時間做自己原本的功課嗎?這時間不是會
排擠嗎?而這樣改變了之後的他,還是原來的他嗎?」

「談到時間排擠的問題,我也想到,人是不是一定只能在固定的時間點,才能學習到固
定的份量之領悟呢?這麼說好了,常常有的人因為自已覺得自己有料,因此不修邊幅,
就如以前古代的隱士一般,為了表示自已的低調與不拘小節,常常在外表的穿著上給人
一種率性隨便的感覺,好像過於莊重與打扮自己,就是一個虛華不實的人一樣,而且他
們總會有意無意的詆毀那些勤於打扮自己的人,認為他們將時間都花在打扮上了,一定
就沒有什麼時間自我充實,我有時覺得這種想法很好笑,他們似乎不這樣在表面上輕視
別人,他們就無法得到自己的尊嚴,可是對於精於打扮的人而言,如果他們時間管理的
很好,能夠秀外、也能慧中,那不就是兩全其美了嗎?能夠有效的應用時間,也就不一
定會有這種顧此一定失彼的問題。」

「嗯,你的想法很深刻,分析的很中肯,只是我偶而不免會想,一個人要做的事太多了
,能夠精準的控制到面面俱到,真的要有很強的自我紀律、與理性上的自我要求,有一
句話是這麼說的,「智慧不在於經驗之多少,而在於我們對經驗領悟的程度」,從這一
點來看,有效率的領悟才能讓我們精簡時間、十分圓融,不過老實說,我還沒看過這樣
的人,就連那些企業的老闆也是,他們以效率、精準著名,但總是少了某種從容,還有
因追求效率而失去對人更尊重的敏感心靈。」

「這在學界、企業界等等有一定績效與目標導向的組織中似乎就是如此,人們成為了精
準的執行工具後,就愈來愈不作深刻而直指人心的溝通了,有些情緒也就連自己都搞不
清,例如把驕傲當作是自信,把輕視他人當作是成功表徵,當罪惡離我們而去時,便諂
媚自已說是自己離棄它們的、而若征服了激情,大部份還是因為激情變得較弱,而不是
他們很強。而口口聲聲毅力、努力、實力的人,他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毅力的來源,這
不該受責備,也不值得誇獎,它只是繼續某些我們既不能創造,也無法毀滅的愛好與情
感,我們就真的以為自己那麼有毅力?就如不能得到誇獎的鼓勵,我們便說得很少,那
份毅力的來源,實在也令人值得懷疑?」

「你這樣的說法是蠻有深刻的美感,不過會讓人陷入虛無主義之中,似乎人們的一切所
做所為,都是起源於背後自己無法控制的欲望,只是人們還要以更高尚的名詞包裝它們
(這不是研究論文在做的事嗎?)。」

「沒錯,我覺得我如果捫心自問,這樣的成份是佔大多數,不過如果我再問自己更深入
,我又開始有點搞不清楚了,這樣說好了,一個人如果要完全面對真相,那麼他會看到
世界醜陋的一面,於是他為了保有對世界的一份美感與想望,只好自欺欺人,而這個世
界必需要靠彼此成為彼此的受騙者,才能順利運作,當這美夢作久了,大家也就以為是
真實的了。」

「這在某方面我同意,就如所謂的「一見鐘情」一樣,明明只是膚淺的驚艷於對方表面
的容顏,卻告訴自己是緣定三生的懈逅與約定,人們以為改變了用字的方式,想法就變
得有點不一樣了,但另一方面,我也不太能確定這樣的看法是否正確,人好像真的可以
透過所運用的字眼,也改變原有的想法,畢竟情人眼裡出西施,表面還是無法決定一切
,總有其背後更深層的原因,而這又跟我們的認知相關,從某個角度來說,一個人如果
在審美標準與一般人相同的情況下,還能義無反顧的執著於大家所公認醜陋的對像,那
麼我才會承認,他的愛,有那麼一點點不停留於表相的深度,話說回來,因為對方的容
顏而喜歡對方,就真的那麼膚淺嗎?」

「不好意思,冒犯一下,我覺得我們的對話都太過於擴散了,顯得沒有焦點,我們一
次只談一個問題與概念,然後將它徹底釐清,這樣或許可以幫助我們把焦點收斂回來,
我所接受過的哲學訓練也是如此,這有助於我們更清醒的思考問題與運用我們的語言。」

「你說的也對啦,只是我覺得我所提出的看法其實並沒有離開焦點,而只是在不同的
層面呼應我們原始的主題,這可以讓我們的主題更生活化,更貼近心靈,也更有層次
,據說一個人頭腦清不清楚、靈不靈光,看一個人說話就知道了,動不動就說:「就
是那個啊,可能是那樣吧的人。」通常想法也是七零八落,沒有組織,說的人不清楚
,聽的人也痛苦。說到這裡,語言的重要性遠非人們所能想像,催眠、心理諮商、商
務運作、溝通、開會、交待事情、與人們一同解決問題,都需要更精確的語言,在哲
學界中,語言本質的探討,還是哲學界中重要的一支,人如果先不了解自己思想的結
構,還談什麼欣賞人生呢?」

「和你談話非常的開心,因為我們都能知道對方的意思,也能表達出那種意在言外的
感覺,和其他人就不一定可以如此了,是我們的層次太高嗎?還是他們太膚淺,還是
只是我們重視的東西與別人不同而己,我們並沒有那麼偉大,就如無聊的宅男,都會
覺得唯有自己的研究,才是世界無敵一樣。」

「這樣想也可以,那樣想也可以,這樣想可以增加我們的自信,而那樣想可以了解
別人的想法,與他們為何會成為與我們不同之存在的原因,反正最後我們都會選擇
自已感覺比較爽的那個想法,至於何者為真,也就慢慢的不是重點了。」

「難怪那些追不到所傾幕對像的人,總是告訴自己說,其實是自己不那麼愛對方,
因為如果不這麼想,那就顯得自己更無能了。」

「自我安慰是重要的,所謂「成功」的感覺也不就是這樣嗎?那是一個字眼,一個瞬
間的感覺,而且,還是有想到的時候才有」。


「佩服,佩服,短時間又創造了一句名言」

「哲學家只能靠這種能力自我安慰,然後給自己似乎對世界了然於胸的感覺,我試著
詮釋這個世界,萬一有一天不小心出名了,世界就會回過頭來詮釋我」

「幹,你又隨口創造了一個名言,雖然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麼,但是好像很有道理」

「哈哈,這就是知識份子天天在幹的事,而這個世界,正是給予知識份子詮釋這
個世界的權力,一般人會在表面上對知識份子的分析疵之以鼻,但在潛意識中卻
被無形的制約了,一件事當大家都這麼說的時候,我們不就是相信那是真的了嗎
?」

「包括對學歷、地位、成功、感情、智慧的定義都是如此,我們都是被催眠的相
信,這一切就該是這樣。」

「我有在經營部落格,有時候會有一些學子來問我一些問題,我發現每個人的狀
況都不同,很難給一個很具體的答案,每次都只能給一些「態度決定高度、格局決
定結局」等等抽象而不著邊際的建議,不過這也沒辦法,負責任的人不會隨便給答
案,不過我後來倒是發現,懂得替對方問問題,比給答案重要多了。」

「能不能給一個具體的例子呢?我覺得我們的討論如果要深入,就必需有論述,也
有實例,這樣才能生活化、具體化,也訓練我們說故事與說服別人的能力。」

「嗯,沒錯,說的好,那我舉一個例子來說好了,有網友問我說,研究所畢業後
工作就會比較好找嗎?這種問題我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為我也不清楚他是什麼
研究所的,也不確定他出社會後,產業的需求會有什麼變化,更不知道到時候學歷
會被稀釋到什麼程度,我只能反問他:「讀研究所與工作有必然的關係嗎?有實力的
人就一定能找到好的工作嗎?很多人沒有實力,但只是因為很會找工作而找到好公
司你知道嗎?而有很多人有實力也有學歷,但是只因為逆來順受的性格,而在沒有
良好制度的公司底下消耗人生你知道嗎?人脈與高學歷比較起來,對工作的影響更
高,而一個人不管做任何工作,最後都會覺得別人的工作好像比較好?任何再有趣
的工作,在作了四年以上,都會變成無聊的例行工事你知道嗎?」

「我大概懂你的意思了,這樣的質問確實有助於他對自己價值觀與方向的釐清。」

「沒辦法,學院派的生涯諮商建議常常太過於理論化,而實務派的生涯諮商建議
又常常無法給人一種深入檢討自己性向的空間,只好我來作功德囉。」

「從這一點看,你這人乍看之下不怎麼起眼,但仔細觀察,卻俱備著美麗的生命品質」

「哈哈,你說有什麼用,也要我喜歡的人說才有用啊,不過自我悅納是一個人一定要
有的基本能力,而好的生命品質,也不是可以隨便顯露的,為了顯露而顯露,就沒有
那份美感與深沉,學問如撞鐘,大撞則大鳴,小撞則小鳴,識貨的人才看得到
,就如一句名言所說,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



「喂,我們常常這樣走在一起,人家會不會覺得我們是gay啊?」

「搞不好哦,那…今天就先這樣好了…」


於是兩個孤芳自賞的哲男(可不是陳哲男),便慢慢的消逝於街道的尾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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